沙棠只得松手，看它在空中散做灰烬。

    闻今瑶说：“既然不是，何必这么在意，快去换药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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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温鸿怒气冲冲离场，去了后殿，转道进书房，看着桌面上摆放的东西片刻，忽地将它们全都扫落在地。

    屋中响起碎裂声，接连不断，等平静下来后，温雁风才敲门进去。

    “爹。”温雁风扫了眼地上的瓷器碎片，安抚道，“二夫人已经被聿怀带回去了，听说聿怀体内的封印有变故，若是他的封印坏了，对目前的局势可不利。”

    说起正事后，温鸿倒是收敛了情绪，让自己冷静。

    他站在书架前，双手背负，身后一片狼藉，地面的碎渣让温雁风无从落脚。

    温鸿沉声道：“在他静思这几天，我和你闻伯父已经重新稳固封印，只要是今瑶说的话，他都会听。”

    温雁风问：“是聿怀察觉到什么了吗？”

    温鸿顿了顿，淡声道：“应该不是，闇雷镜与他同体，在他出生时，就以玄女咒封印闇雷镜的力量，而刻在他心脏上的名字，就是他这一生钟情侍奉的主人。”

    闇雷镜作为灭世的神器，一旦被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温家还担不起灭世的罪责，只能将这份力量封印。

    相传被闇雷镜选中的人，都是大灾大难者，也被看作是灾星降临。

    可身怀闇雷镜的人，也有着异于常人的强大力量，若是使用得当，那就利大于弊。

    就算没有闇雷镜，没有什么灾星传说，温鸿也恨死了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曾经挚爱的女人与自己的亲弟弟苟且的事实。

    温聿怀到底是温鸿的孩子，还是温鸿弟弟的孩子，就连云琼都分不清。

    因为是亲兄弟，无论是谁的孩子，都有着一样的血脉，所以测不出来的。

    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一边是自己曾发过誓要相守一生的女人，温鸿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被撕裂，恨意和悲戚冲击着胸腔，让他无法对温聿怀下死手，杀了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但温鸿杀了自己的亲弟弟，温浔。

    因为今日云琼的出现，温鸿闭上眼时，脑海里都是当年将这两人做奸在床的一幕。

    他杀温浔的时候云琼为何要哭要拦？因为这个善变的女人是真的喜欢温浔。哪怕温浔死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怜兮兮地跟自己认错，再次发誓。

    可从她口中说出的誓言一文不值。

    温鸿额角狠狠抽搐着，唇线抿成一条直线，话音越来越冷：“封印每三年就会检查一次，确认是否完好，所以不用担心这事，这几天祝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祝廷维在和银霜州接触，想要探听洲王的伤势如何，如今外边都说我们温家得势，要对洲王取而代之，这些谣言不出意料的话，也是飞玄州那边起哄的。”

    温雁风沉思道：“他是想故意坏温家名声，为我们树敌，与洲王合作。”

    “贼心不死，最想取而代之的，除了他祝廷维还有谁？”温鸿扯着嘴角冷声嘲讽，“在听海关不惜牺牲我青州上千仙士，也想拿下救世主这名声，最后虽然什么也没得到，却也什么都没损失，而那些死去的仙士又怎会甘心？”

    “让他交出自己的女儿只是第一步，祝廷维曾为了这个女儿在十二天州寻药，甚至还涉足了妖魔两界，若是知晓通往神界的道路，怕是连那边也敢去闯一闯。”

    温鸿道：“我不信他会对这个女儿在外受苦的消息无动于衷。”

    温雁风说：“祝星在这边的消息，已经派人告知他了。”

    温鸿想起死在听海关的几名亲信，他们被妖兽碾碎了全身的骨头，在水里泡得全身发胀，面如水鬼，死不瞑目。

    他睁开眼，眼中戾气加深：“这次妖海寻剑，让聿怀带着祝星一起去，不必安全带回来，缺胳膊断腿也没事。若是不幸死了，那就扔水里泡个三五日，再带回祝家，交给祝廷维。”

    闻今瑶抓着沙棠不让走，但多待一会就觉得没意思。

    因为沙棠说不了话，虽然她也不想说，但此刻沙棠的沉默有了无法反驳的理由，让闻今瑶觉得有些郁闷。

    觉得无趣后，闻今瑶便让人带沙棠回偏殿。

    等温雁风谈完话回来，屋中只剩闻今瑶一个人。

    闻今瑶见到他，脸上总算有了喜色，起身道：“雁风哥哥，你们谈完了吗？我在这好无聊啊。”

    温雁风问：“祝小姐呢？”

    “她还说不了话，我就让人送她回去了。”闻今瑶叹道，“本来我想让青檀过来的，但是青檀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总在修养。”

    温雁风望着她，嘴角含笑道：“无聊吗？”

    “嗯！”闻今瑶点点头。

    “今晚带你出去玩。”温雁风说，“我和聿怀要去妖海，你也随我们一起吧。”

    “好啊！”闻今瑶高兴起来，“只有我们吗？去妖海做什么？”

    “还会带上祝小姐，聿怀和她成亲不久，总不能把人丢在家里不管。”温雁风带着闻今瑶朝外走去，“妖海那边还有许多没有撤退的妖兽，深海妖兽的内丹都十分漂亮，用来给你做珠钗或是手链特别合适。”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闻今瑶开心地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今晚出发。

    对旁人来说，去妖海是危险的，可能会丢了性命，但对闻今瑶这种走哪都有人宠着护着的大小姐来说，却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散步之旅。

    温聿怀将又吵又闹的云琼带回了梧桐小院，侍女走在前边将屋门打开，他便拽着云琼的手，把人扔了进去。

    云琼站稳身子后，怒气冲冲地回头，扬手又要给温聿怀一巴掌，却见他冷淡的眼神而顿住，像是吓倒般收了收手。

    温聿怀眼中露出一丝嘲弄：“别装了。”

    侍女们退得远远地，把空间让给这两人。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云琼怒不可遏道，“你就不能想办法讨好你父亲，让他对你多看两眼，你就不能假装自己是他的孩子，让他对你心软吗？！”

    温聿怀盯着云琼，一字一顿地问：“你这是说漏嘴了？”

    云琼反应过来，冷哼声：“你就是温鸿的孩子，温鸿就是你的父亲，儿子讨好父亲，这么简单的事你为何就是做不来？”

    温聿怀收敛气息，淡声道：“也许是因为我不是他的孩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云琼尖声骂道，“你是谁的孩子我会不清楚吗？！我说你是你就是！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难道你就甘愿一辈子这样吗？我要是一辈子被关着，你也别想好到哪去！”

    “我会自己想办法。”温聿怀噙着笑看云琼，“您也自己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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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沙棠被送回偏殿后松了口气，自己跑回床上盖好被子，觉得外边的世界奇怪、陌生又吓人。

    以前在竹楼她一个人待着虽然孤独，偶尔也会感到有点伤心难过，却不会令她害怕。

    温家可真是复杂。

    二夫人瞧着疯疯癫癫，可有时候说的话做的事，又不像是疯子，反而清醒得很。

    外边的人也很复杂。

    沙棠摸了摸喉咙，感觉火辣辣地疼，让她想要喝凉水，但又不能喝。一会喉咙又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发痒发痛，忍不住要伸手去挠。

    云琼虽然给了沙棠药，但正如她所说，希望沙棠好得慢点，这样她就能多出来走走，所以沙棠感觉喉咙不疼，并非药水起效了，而是拥有温聿怀灵力的红衣布缓解了疼痛。

    沙棠忍了忍，将冰凉的手掌放在喉咙，紧贴着肌肤，试图以此来缓解疼痛。

    没多久，肌肤的灼热反而将她的手掌都给焐热了。

    沙棠起身下床，去到水池旁蹲下身，把手沾湿后再沾点凉水放回喉咙，如此反复几次，她的手就在冰凉与温热之间来回。

    温聿怀来时就看见这样的一幕：

    新绿青草环绕的小池边，鹅黄色的裙摆随着主人的动作，落在了水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少女挽起衣袖，露出半截雪白皓腕，没入冰凉的池水中，随意地搅动划出点点水花，又或者没入水中什么也不做，等到差不多时间后拿起，将冰凉的手掌放在咽喉。

    温聿怀在大殿时还瞧见沙棠的脖子上缠绕着红衣布，这会却不见了，难怪她会在这想方设法地缓解痛苦。

    见沙棠神情专注，蹙着眉头难受，显然这点凉水贴着肌肤降温的办法，根本没用。

    温聿怀就站在原地看着，没有靠近，也没有打扰。

    沙棠也没注意到有人在看她，她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痛苦上。

    温聿怀不知不觉看了许久。

    他发现这位祝小姐受欺负后，只会怯懦地承受，或是憋着忍着，不会哭，不会闹，连生气都不会有。

    普通人被言语羞辱，动手打骂，哪怕是胆小鬼不敢回手，也会觉得委屈，难过，或者生气。

    这位祝小姐却只会逆来顺受。

    好似认为这些报应都是她应得的，所以不会哭，不会难受，不会生气。

    祝廷维会把他捧在掌心里宠着的女儿养成这样吗？

    温聿怀眉间微蹙，有瞬间怀疑前边的人究竟是谁。

    沙棠被祝廷维关进竹楼的那年，祝廷维就对外宣布，祝家的二小姐已经死了。

    祝星受伤后就少有出门，整日在家，就算出门也是避着人群，去清静的地方，也就没多少人知道她长大后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