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我,或者,救赎我】

作品:《占有月亮(姐弟骨科)

    【杀死我,或者,救赎我】

    云舒从未想过得手。

    那时他正在射精。

    她猜想那会是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刻,所以毫不犹豫地下了手。

    便连被刺的那一刻,他的射精仍未停止。

    一股一股的精浆冲刷着胞宫,滚烫的温度使她浑身都在颤抖。

    她浑身脱了力,伏在修弥的身上,在这样的刺激下又泄了一回。

    真是可笑,可笑又荒诞。

    修弥后颈的血还在流,淌到云舒雪白的皓腕上,顺着手肘一滴一滴往地面流。

    云舒松开手,将手放到眼前,细细地看。

    纤纤十指柔若无骨,指甲上染着艳红色的蔻丹,与修弥身体内涌出来的鲜血一样红。

    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一双杀过人的手。

    在此之前,她的手从来都是精细保养着的。

    她连杀鸡都不忍,更别说是杀人了。

    大抵,一个人在濒死前,总会爆发出平时没有的勇气。

    射精后,即使失了血,他的性器仍是勃胀地硬着,像是钉子一般将她钉在他的身上。

    云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握着软椅的把手,想要从他身上退出去,可没想到,他的双手牢牢地禁锢着她的腰,铁钳一般。

    云舒挣了几下,都没能挣脱,便只好先让那后穴里面的缅铃掉下来。

    缅铃掉落在软椅边缘,弹跳一下,掉落在地面,仍在嗡嗡地震,片刻后才停息。

    雨过天晴,夕日下,天边出现了一道飞虹。

    从御书房的雕花窗里望过去,刚好便能看到它的全貌。

    云舒望着那道飞虹,只觉得会有神仙从那上面走下来。

    “我们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呢。”云舒轻轻地开口,仿若呢喃。

    不是你要杀了我,便是我要杀了你。

    她将头靠在修弥的肩窝,双手环着他的腰,怔怔地,突然落了泪。

    手刃这样一个人,本应是人生乐事,当饮酒作乐,丝竹歌舞,彻夜不眠才对。

    为何要流泪?为何?

    在落刀的那一刻,她想到的竟是那个无名村庄、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季、那个缠绵依偎的雪夜。

    或许这便是——人死恩怨消。

    一个人死了,他的坏便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好,是他为她猎来狐狸的心意,是他为护她而和人打架留下的疤。

    明明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那年雪落漫天,我去山上寻你……或许,一开始便是错的。”

    要怪也怪她。

    若那时她守住了,阿弥定然不会强来。

    但她哪里能守得住。

    没有那次,也会有下次。那样一个赤子般的人,那样一颗坦荡荡的心。

    逃避的明明是她自己。

    泪痕洇湿了他的衣衫,云舒低低地啜泣。

    她感到一种钝痛从心口蔓延,逐步蔓延到四肢百骸,缓慢地侵蚀她的呼吸。

    她快这样的痛淹没了。

    护她、爱她、娶她,欺她、瞒她、奸她,囚她,辱她,杀她。

    三千世界,每一个都是他。

    阿弥,闵于归,晋宁帝,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们之间发展到这样无可转圜的地步,少不得她自己的推波助澜。

    最先背叛的人,是她。

    澹台云舒意识到,往后余生她都会在这样的悔恨中度过。

    这会成为她的梦魇,日日夜夜纠缠着她,不得解脱。

    她的爱,她的恨,她的欲念,她的罪恶。

    恍惚间,又好像听见了修弥的呼吸声。

    她抬眸看他,看见他涣散的目光。

    半晌,她抬手,帮他理了理头顶歪掉的发冠,又将他的几缕碎发拢入他的耳后。

    动作轻柔,目光脉脉,像是一个女郎望着她的情人。

    “你为何要……逼我至此。”为何要逼我手刃昔日的爱人。

    “我们不应走到这一步的。”我只恨我没有饮下母后的那杯鸩酒,没有死在宫破的那一日。

    “不要有来世了,这段孽缘便在今生结束吧。”

    修弥咳了一声,涣散的目光凝了回来。

    他注视着云舒,宛若好女的面孔上强扯着绽开一个笑。

    云舒腰上的桎梏松开了,她下意识地要离开这方寸之地,却见修弥抬起的手缓缓落在了她的头上。

    他抚摸着她凌乱的青丝,一下又一下。

    他竟还活着。

    一时之间,云舒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阿姊,你为何要哭?”他笑得有些得意,“原来我死了,你竟会为我流泪么?”

    原来你也是有心的。

    原来你的心也会痛啊。

    阿姊。

    “你力气小,又失了准头,那匕首不过扎进我的肉里。”

    说到这里,他揽着她的腰,又充满恶意地挺了一下腰,将将要退出她体内的性器再钉了回去。

    云舒失了方寸,伏在他的身上,又惊又惧。

    “阿姊,你没有杀过人,我可以教你。”

    修弥的笑容令她心惊,苍白的脸,鲜红的唇,仿如活了几百年的精魅。

    “阿姊,我现在没有还手之力……”

    他停顿了很久,蓄着力气,又继续道:“你将刀拔出来,对准我的左胸……用力地刺进去……”

    云舒捂住嘴,拼命地摇头。

    她手上沾了血,这样一来,便满脸都是刺目的红。

    修弥咬着牙,竭力地将她的手拉开,用衣袖擦着她脸上的血和泪。

    “脸上沾了血可不好看呐。”他说。

    做完这些,修弥的手无力地垂下,仅余胸膛还在微微地起伏着。

    他的眼睛牢牢盯着她,脸上也没了强装的笑。

    “一件事情坚持了三辈子,就算知道这是错的……我也只能继续错下去。我早就告诉过你。事到如今,我已回不得头。”

    “找好准头,不要再刺错了……那样,会很疼……”

    太阳终于落下了。

    窗外的飞虹也跟着消失了。

    黑夜正如拉开的一张幕布,徐徐地笼罩了下来。

    火光映着他的脸,他的脸陷在半明半暗中,看不分明。

    云舒从他的怀中退了出去,刚一落地,脚便软了,像一朵被大雨浇透的芍药花那样萎靡于地。

    她不敢再听他的话,捂住耳朵,他虚弱的声音却仍旧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

    “若你不下手,以后,你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少年帝王的面容上全是悲哀,如同一头绝望的、濒死的野兽,在吐露他最后的遗言。

    杀死我。

    或是,救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