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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一息剑+卖油郎(H)

    发问,一息剑知道妙法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自己。

    和尚在塔林坐了很久,直到天边一只孤雁飞掠而过才终于起身。

    落单的雁发出痛彻的哀鸣,声声欲碎,和尚在北地的暮色中回过身,满目皆空。

    他说:“他救了我,我害了他。”

    荼毗法事前夜,妙法在塔林彻夜为大师超度。妙真给虎儿剃了度,准备收他做弟子,虎儿摸着光溜溜的脑袋,朝剑客傻笑。

    妙真见虎儿一脸憨相,道:“这孩子倒与师弟有缘,我记得师父当年带回师弟时,他也是这般年纪,不过师弟不爱与人亲近,不然便该由他收下虎儿。”

    “你说无悔大师是何时救下他的?”剑客仿佛抓到了一点头绪,急切地问道。

    妙真想了想道:“师弟来此时不过五岁,应当是二十年前吧,师父那时好似接了个拜帖,邀他剿杀邪教,我那时年纪尚小,没有随行。等师父回程时,便带回了师弟,说是路遇劫匪,救下的孩子。”

    怪不得……

    怪不得妙法如此清楚极乐宗秘辛……

    极乐宗在少主生辰之际,被冠雪楼下药歼灭,那位小少主恰恰是五岁……

    那小少主不知为何成了漏网之鱼,被参与剿杀的无悔大师救了回来,收做弟子。

    无悔大师是否知道其中隐情?

    应当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愧疚半生,到死也不肯葬入塔林。

    妙法身上的疑团被解开,可剑客并未感到一丝松快,他终于知道了和尚的眼神为何那般空寂,那是必死的决心。

    无悔大师的尸身由妙法执火烧了个干净,骨灰也遵遗命任他飘散在风中。尘缘了了,无悔大师的业障由妙法开始,也由妙法结束,泯灭在北地的尘土之中,了无声息。

    然而,世间因果生生不息,此地的果已了结,他处的因还未起。

    千里之外,一处精巧的楼阁内,有一人手执金勺,浇灌着窗下一丛芍药。久病不愈的人,手腕纤瘦显出病态的苍白。芍药丛中一只黑尾蜂嗡嗡直鸣,随着那人指尖点动的频率在空中划出数道轨迹,而后向着北地飞去……

    第八章

    江湖中盛传着三个谜团,一是神蜂谷的黑尾蜂如何懂人言,二是燕翎阁的探路燕子有几多,三是冠雪楼究竟坐落何处。

    一夜雪满头,倏忽过神舟,冠雪楼便好似一场忽然下起的大雪,没人知道它的来处。

    北地的玉壶之巅终年落雪,白茫茫一片如同身处月宫广寒,可这广寒宫中不知被何人生生开了一道山阙,里头竟坐落着一座精巧至极的园林,白墙粉黛碧波秀水,把南城的温软尽数搬来,叫人啧啧称奇。

    “玉玉泽不穿氅子,冻坏了叫我心疼。”身量高大的男子鬓边如冠霜雪,正是冠雪楼楼主,从那病弱公子身后环拢,用蛮语亲切地唤他的小名,为他披上一件大氅。

    小公子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软声道:“叔叔怎么来了?”

    楼主伸手刮了番小公子微红的鼻尖,只道:“自然是来看看玉玉泽可有乖乖吃药。”

    小公子撇了撇嘴,娇俏的眉眼透着些委屈,抱怨道:“那药可真苦……”

    楼主怜惜地将他抱入怀中,轻声安慰:“再过几日,便不用吃药了。”

    晚风微凉,拂过窗前那丛芍药,火红的花朵轻颤,露出那尖牙般的细蕊,无端端叫人想起一张血盆大口隐在美人像后,世间恶鬼皆藏得隐蔽……

    小公子的眼神不复娇憨,反而犀利得像一支箭,直勾勾咬着窗外。他嘴角边似笑非笑,似乎在预谋什么,下一瞬,小公子喉头翻滚,鲜血从口中大股涌出,星星点点洒落在芍药之上。

    楼主大惊失色,怒吼中裹挟着深厚内力,将二人停靠的窗台都震得粉碎。

    “踏雪卫,快把蜂人叫来!”

    蜂人不多时便赶到小楼,放出数百只黑尾蜂将小公子团团围住,那蜂人一拍掌黑尾蜂便猛烈嗡鸣,在皮肤上溢出一层金色粘液,粘液一敷上,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可真是奇怪,只听说神蜂谷的黑尾蜂能听人言,尾后针十步毒杀人,却从未听说还能治病……

    小公子平复了一番,嘴唇仍然毫无血色,蜂人施以一礼,与楼主直言:“公子体内的蜂后即将成熟,若再不将‘巢’带回,到时候蜂后破体而出,公子的身体撑不过一月。”

    楼主眉头紧蹙,当下招来踏雪卫,传令鬼婆即刻收网。

    小公子被楼主搂在怀中,哄道:“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叔叔届时送你一份好礼,快睡吧。”

    小公子抓着楼主胸前的衣襟,点了点头,迷迷糊糊歪着脑袋睡了过去。楼主在小公子的耳尖怜爱地轻吻,他的玉玉泽是要长命百岁的……

    万佛寺中,不知何处飘来拨浪鼓的声响,坐在门边数着蚂蚁的小沙弥忽而浑身抽搐,再睁开眼时,圆溜溜的黑眼珠里闪过一丝幽暗。

    妙真从主殿走出,身后跟着妙法和一息剑,远远看见小虎坐在门边,便扬声唤他跟着师叔们做功课。

    小虎却不理他,转身哒哒跑了。

    “这孩子……”妙真一时有些无耐,料想是小孩定不下心性,有些恼了他们。不过这几日他着实没空管教,师父刚刚圆寂,他还有许多事要忙。

    妙真蹙着眉头问:“小师弟不再留几天么?”

    妙法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这位老实和气的师兄。一息过后,妙真便知道自己劝不了师弟,他这位师弟一直很有主意,决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妙真便不再强求。

    他又看了看师弟身边那位俊逸的侠客,道:“施主也与师弟同去么?”

    那位年轻剑客顿了一瞬,字字铿锵道:“我与他同进退。”

    妙真被一息剑那般严肃的模样弄得摸不着头脑,他不过随口一问,不知为何剑客形容得像是要赴死一般。

    妙真摇着脑袋去准备斋菜,既然小师弟说什么都要走,那送行宴还是少不了的。

    妙真一走,整个前院除了一棵百年老松便只剩下妙法与一息剑二人。

    这毛笋儿方才说的什么傻话,怎么叫他心口热疼。妙法微微抬起眼尾看向剑客,随后嬉笑般黏了上去,指尖游鱼弹跃一般点过剑客胸前端正的衣襟:“施主要进去何处?又退往何方?”

    一息剑知道和尚又在戏耍他,可他胸口怪得很,掌控不了,偏偏要跳个不停。经堂里早起做功的僧人念着经,梵音远远飘来,在万佛寺中回响。

    剑客红了脸皮,将和尚的手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