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切妥当,橘猫这才举起尾巴,礼貌而慎重地敲了敲玻璃窗。

    屋内传来窸窣的动静。很快,窗帘被拉开,暖光倾泻而出,照亮了不期然造访的猫客人。

    兜兜眯起眼睛迎向灯光里的人影,微笑地打了一声招呼。

    你好喵,人类,我给你带了礼物嗷。

    海楼温柔地将脏兮兮的橘猫抱进屋,在小猫咪的强烈要求下,将两颗同样脏兮兮的松塔也拾了起来。

    你去做什么了?海楼摸了一把兜兜的脑袋,无奈地笑道,小脏猫,身上还臭乎乎的,是不是干了坏事?难道做贼去了?

    兜兜瞪圆眼睛安静地看着他,大尾巴有节奏地甩动着,就像一只小狗狗。

    海楼取来宠物湿巾,在橘猫的抗议声中给他全身擦拭一遍,而后找来自己柔软的旧衣服,将兜兜裹成一个猫条。他将猫条拎到浴室,将浴霸开到最大功率。

    在暖风的作用下,兜兜的毛毛很快干透,重现变得柔顺蓬松。这一番摆弄,他彻底从派对的后遗症中清醒过来。

    橘猫踩着优雅的步伐来到人类的厨房,那里已经备好一碗清水和一碟罐头。虽然此时的小猫咪还不太饿,但是来点夜宵好像也不是不行。

    兜兜将肚皮塞满,竖着尾巴从房门(挤)进去,重新回到人类的书房。

    在木书桌上,那两颗珍贵的战利品也被人类擦拭干净,品相完美地立在台灯下。

    海楼听见动静,回头朝兜兜招手。

    兜兜快乐地发出咕噜声,像火车呜呜小跑着来到人类的脚边,两腿一蹬便跳上他的膝盖,在海楼深色的睡裤上留下一枚湿哒哒的爪印。

    你又在水盆玩水了吧,不是让你好好用嘴喝吗。人类不轻不重地批评兜兜,手上却将橘猫搂得更紧。

    橘猫将下巴搁在书桌边缘,耳朵耷拉,斜乜着那两颗松塔,好似没听见人类说话。

    这松塔真是越看越好,不愧是喵的选择呢。

    海楼伸手拿过一颗松塔,修长的手指转动把玩着,口中喃喃道:这是你特地给我带的礼物吗?你也发现我最近在收集松塔吗?

    兜兜喵呜地应了一声。

    那当然呀,除了你的小猫咪,谁还会这样关心你呢。

    兜兜一直觉得海楼就是人类社会所谓的学者。他知识渊博,也很好学,对什么都感兴趣,经常去不同的地方探索。

    若是能知道人类想要什么就好了。兜兜这样想着。小猫咪可比人类想象的还要能干呢。以后他们也许可以一起去冒险。

    听见兜兜嘀嘀咕咕的动静,海楼突然笑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松塔,转而取出一本原画集,翻开内页,指着其中某个雕塑造型说道:那作为回报,我给你讲讲松塔的故事吧。

    松塔还能有故事?

    兜兜歪了一把脑袋,半边脸蛋柔软地压在画册上,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那你说吧,喵听着呢咕噜咕噜。

    松塔,又叫松果,在许多人类古文明中具有独特的意义。你看在这个雕塑中,还有这幅画里,都有松塔形状的的装饰物。而松塔的结构也被广泛地运用在教廷的皇冠和盾形纹章上,例如三重冕。

    你看这里,这是奥西里斯,嚢蘴古埃及神话中的丰饶之神、冥王和永生之主,拥有一柄象征无上王权的权杖。他的权杖上有两条彼此缠绕的蛇,共同朝向一颗松塔。松塔被视为永生的象征。

    在其他文明中,松塔也被视作生育魅力之果。人们供奉松塔,夜晚睡觉时将它放置在枕头之下,祈求爱神垂怜

    兜兜总觉得在这里,他的人类采用了某种隐晦的表述方式,小猫咪不是很明白。

    话又说回来了,谁会崇拜一颗松塔呢?

    兜兜瞥了一眼他抢回来的那两颗松塔。再如何好看,说到底还是普普通通的两颗松塔吧。人类真是奇怪呀。真有人类会这么担心生崽子的问题吗?

    松塔为什么会被赋予如此与众不同的使命呢?人类问出了兜兜心中的疑惑。

    在古时候,人类对许多未知的植物心怀敬畏,通过联想和创造给它们披上神话的外衣。也许只某种出于美好愿景的错觉,也许是冥冥之中对我们不曾发掘的自然奥秘的暗示。谁知道呢?

    海楼微笑着,顺了一把橘猫后脑勺上翘起的乱毛。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发现真相吧。那一天可能离我们很近,也可能是在遥远的、我们无法见证甚至无法预见的未来。

    谢谢你特地为我寻来的礼物,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现在,你该睡觉了。晚安,我的小英雄,我愿你梦里都是温暖的床和酥脆的小鱼干。

    兜兜转醒时,不小心蹭了一爪子的口水,这才意识到他竟然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此时的他正仰面躺在人类温暖的怀抱里,懒洋洋地拉长四肢伸了一个大懒腰。

    咦,肚皮上怪怪的。

    兜兜抬头屈起脖子,奋力朝腹部望去。

    绵软毛肚皮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正中央居然板正地立着一颗松塔。

    一颗超大的大松塔

    这是给你的礼物。

    海楼轻声说着,俯身在兜兜的脑袋上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规视角采访)

    记者:所以事发时是怎么一个场景呢?

    受害鼠*卷:当时呢就很恐怖,非常恐怖,我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座大山朝我压来,我没有夸张,真的是一座大山。弱小的我无力反抗,现在回想起来就是很害怕,呜呜呜

    记者:那对凶手你有过猜测吗

    受害鼠*卷:有,首先我觉得应该不是猪

    记者:?为什么呢?

    受害鼠*卷:我见过的猪没有这么胖的

    ps,温馨提示,猫咪行为,请勿模仿。猫咪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第118章 紫星 松塔,拿来吧你

    松塔很大, 一颗足有小猫咪的脑袋那么大。鳞片排布密实如同盔甲,看着比普通的松塔坚硬许多,不知怎样凶猛的松鼠兽才能磕开这种松塔。

    兜兜将松塔捧在两爪间, 稀罕地来回把玩。

    海楼告诉兜兜大松塔是他睡着后自己在猫猫乐草附近拾取的。

    应当是那些树上掉落的,落地时声音很响, 海楼说道,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去验证。

    兜兜顺着人类的视线望去,终于明白对方所谓的没来得及是什么意思。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些生产巨型松塔的松树们看起来就已经很可怕了。它们彼此间离得很远, 枝干细长却坚韧,如同童话故事里的魔豆巨藤般高耸入云,伞尖似的树冠直指云霄, 从下往上一眼望不见头。

    稍稍走进便能发现树下遍布大大小小的坑洞,一看便知是那些从天而降的松塔(炸弹)的杰作。这要是一不留神中招, 脑袋可就得开瓢。

    海楼抱着橘猫, 小心翼翼地绕开松塔(炸弹)的投掷范围, 一点一点靠近。落在地面的大多数松塔不见踪迹,不少坑内已蓄上露水或雨水, 成为不知名小虫的水上乐圈。这里距离雨林已有一段距离, 湿度降低,这样天然的水源, 哪怕再迷你, 也很受微小生物的欢迎。

    兜兜凝视着那些深浅不一的水洼, 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真是厉害呀, 靠自身的力量建成泳池, 雇佣小虫子们帮忙剥松塔。松塔坚硬的外壳分解后露出的种子则被其他动物带去更远的地方

    这就是海楼曾经告诉过他的所谓植物的智慧吧。

    不管是什么样的生命体, 是静态还是动态, 无论身处什么环境,大家都在很用心地求生呢。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它们叫做金刚松。

    金刚?

    兜兜沉吟着,回忆片刻后解释道:金刚是一种法器,代表着无坚不摧,很像这种坚硬的松塔。

    人类特别喜欢将某些超出他们理解范畴的动植物冠以魔鬼的名头,若是放在古地球时期,如此硕大又坚不可破的松塔大约也会被称为恶魔的果实吧。但兜兜觉得这种恶名对于努力探索生存之道的金刚松并不公平。

    好。

    海楼应答下来,仿佛让一只小猫咪草率决定新物种的命名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他将橘猫搁在一处干燥安全的平滑石块上,自己则操纵野外作业机器人仔细收集新发现的有价值的生物样本。

    兜兜歪着脑袋安静地端坐原地,眼睛追随着人类的动作移动。他看见海楼收集了许多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花花草草,珍而重之地分门别类。

    果然,不管是什么时期的人类,对未知之物都持有强烈的好奇心呢。

    作为一只纯粹的小猫咪,兜兜早年分辨不出植物。绿色的植物对于猫而言大同小异,猫语中也少有专门的词汇命名植物,一般只会粗暴地称为这种叶子和那种草,并加以爪舞足蹈的比划。这种情况在兜兜接受猫咪大学的一门名为《人类眼中的植物世界》选修课后才有所改善。

    兜兜后来曾听海楼解释过,猫咪的眼睛相较于人类的,似乎是只能感应到有限的色光,因此无法分辨绿色。人类赞美的生机无限的大草原在猫咪们看来就是红棕色的一片。

    这么想来其实很有趣,人类和猫很不一样,连眼中看见的世界也区别甚大,人类和猫大约永远都无法理解彼此。但偏偏人类和猫的本质又何其相似,他们竟然采用了同一种视觉机制。

    橘猫面上显得一派平静,脑海里却是沸腾不已。也许是因为最近频繁梦见毛春的生活,兜兜忽然产生许多玄之又玄的想法。

    在数不清有多少年以前,人类的先祖,小猫咪的先祖和松树的先祖都还只是简单的细胞,说不定还曾在同一片水域里扑腾。后来,人类和小猫咪上岸了,长出了骨肉和皮毛,变得能跑会跳,而松树和其他植物选择了另一种存在方式。

    从某种角度而言,人类,小猫咪和松树同源同根,大家本就为一体。小猫咪拥有华丽的毛发,矫捷的身姿和锋利的爪子,都源自某种奇迹一般的进化意外。也许只差那么一点点,小猫咪便会成为长着松塔的毛团子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兜兜琢磨着这句玄奥无解的话,一时间似乎产生了许多念头,细想之后又一切如烟消散把握不住。

    天地如自然,视众生平等,既无情也有情。每一种生命体,只要存活下来,便是打败亿万其他生命体脱颖而出的优胜者。人类自诩为万灵之长,生得天地厚爱。这种结论听起来很有道理虽然小猫咪并不愿意就此认输但兜兜曾听说过有一类名叫线虫的虫子种类,是动物中物种最多的一门。

    线虫上天入地无处不在,可以在各种极端环境下存活,可以作为寄生虫侵入其他动物甚至是人类的大脑进行操纵。哪怕人类和小猫咪都灭绝了,线虫也极有可能长长久久地存活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从这个角度而言,线虫难道不是打败了人类和小猫咪,是真正的造物宠儿吗?

    唔,既然人类和线虫之间也可以达成某种奇妙的平等关系,那么人类和植物的区别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大吧。帝国的兽人们说到底还是拥有人类基因的生命体。说不定当下的自然植物携带的有关物种起源的基因比兽人还要完整。

    再比如说信息素,在地球时期,除了人类,多数的动植物都被证实拥有各自独特的信息素系统或许人类也拥有,只是尚未被完整发掘。如此看来,人类本就是格格不入的一环,成为兽人后,不过是抑制的部分本能被释放。

    兽人们凭借性信息素区别,分化成abo三种性别。在兽人社会的信息素角斗中,omega往往处于弱势。然而在自然界,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往往是能够延续物种的一方才是主动方,才真正掌握性信息素的奥义。兽人的ao是不是受到人类社会因素的影响才没有遵循这一规律?

    兽人们为何能够从特殊的自然植物中获取力量呢?靠近自然植物,精神力得到蕴养,信息素也变得丰盈。是不是因为这部分植物比身为人类后裔的兽人更好地适应了环境,进化出绝妙的生存本领,而通过某种神秘的连接,我们正好可以借助这部分本领?

    兽人们再次进化的可能性是否与植物息息相关?omega是否能够从中寻得契机?

    在回去的路上,兜兜磕磕巴巴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海楼。他说得零零碎碎,很多地方词不达意,似乎无法很好地表述自己,但神奇的是海楼听懂了,并且认同他的看法。

    我和你一样还有许多不确定性,海楼坦言道,但是我相信你的直觉。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兜兜开心地举起爪子和海楼击掌,随即又打了一个哈欠。

    喵嗷,我好像又有点困了。

    兜兜揉了一把眼角的泪花,试图将自己的脑袋埋起来躲避从防护罩射进来的光线。

    看着橘猫没精打采的模样,海楼不免担忧。

    怎么回事,今天是不是睡得有点多?身体如何,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吗?

    往常,兜兜只要是从咕噜觉中醒来,就能精神很长一段时间,哪怕中间想要小憩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困顿。

    睡得有点多喵?

    兜兜迷迷瞪瞪地重复着,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可能吧,喵觉得孤星的太阳有点怪的嗷,让喵睡不好又醒不来。是不是因为这样孤星的兽兽们才精神力不稳的哦。

    太阳?

    海楼下意识地仰头望去。

    天空依旧是灰蓝色的雾蒙蒙一片。可以感受到光线的存在,却看不见照明星的存在。

    作为类地行星,孤星自然是有自己的太阳。孤星的太阳被唤为墨菲丽芙洛嘉,意为紫色的火焰。

    没错,照亮孤星的恒星是一颗紫星。

    而人的肉眼是无法看见紫色星辰的。

    帝国耗费多年时间研究兽人的眼睛构造,最终得出结论,除了部分极端兽形显化带来的眼球变异现象,兽人的视觉运作模式应当与古地球时期的人类基本一致。

    简单说来,兽人眼中的世界并非是真正意义上他们看见的世界,只是他们的大脑所以为的世界。光线聚焦在视网膜,产生视觉信号传递给大脑,大脑通过精密的计算后描绘出最有可能的世界模样。

    尽管如此,人们仍愿意相信眼见为实。正是因为这种信念,他们很容易被视觉欺骗。人眼对紫光不敏感,所以一颗紫色的恒星在他们消失了。而若干年来,人们对此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从未看见过,所以便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