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游戏】(50)

作品:《超越游戏

    2022年4月1日第五十章:伤痕「阿良,你似乎有些急躁」我仔细地打完了一套从飞龙寺僧人学来的「达摩拳」,感受着劲力从每一节关节和筋骨肌肉传递往四肢的细微流动,让体内活跃的精气四散,汇入躯体中,滋养着我的身子。

    这是练精化气的第一步,对我来说已是如吃饭喝水般寻常而自然的举动。

    第二步则是以内功将这粗糙的,最本质的生命力进一步汇集,提纯,升华,从而得到可控的,更高质量的真气。

    当然,因为闻香散人一掌把我的丹田给打爆了,什么丹田,什么气海,统统都没了。

    没有可以汇集精气之处,没有这至关重要的五脏六腑之本,我的精气就像是无根之水,在我停止吐纳和练拳之后便会自然而然地散入我的身躯,而不是真正地为我所用。

    更何况我的经脉被走火的真气一阵冲撞,虽然明面上没有什么迹象,但是实质上已经残破不堪。

    哪怕随着时间与细心的调养可以补救一些,但是几乎没可能进行完整的周天行气。

    其实这就是普通人习武锻炼从而增强体质的方法,但是比起内功与真气的效率,简直是天壤之别,让适应了那种修炼的我对于回到这种效率低下的方法极其不适。

    我收拳后,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腹部,对身旁静静观看的中年僧人说道:「也许吧。

    寺内的款待非常热情,但是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

    我想回家了」僧人说道:「你确实比我想象中有耐心。

    寻常的病人在能够下地行走之后,没有任何一个像你一样能够等到完全治愈才提出这个要求的」我笑了笑,说道:「可能是因为我比较怕死吧。

    不过说真的,这段时间确实多亏了宗兴你和圆海住持的关照。

    没有你们的帮助,数月前我肯定已经死了。

    此等大恩大德,韩良此生必然铭记于心」宗兴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不必如此想。

    飞龙寺只是做了它该做的事。

    之后的,都是你自己的努力」我看着宗兴的国字脸,有些感慨。

    飞龙寺并不大,一共才不到十五个僧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从小在寺里长大的。

    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宗兴是少数半路出家的僧人,曾经混迹过江湖,因此与我甚是投缘。

    他是飞龙寺里为数不多的武僧,也负责寺里的外务。

    两周前,在我的身体终于恢复到能够进行相当激烈的运动后,我跟他每天都会试手对招。

    他的武艺相当精湛,我推测他的战力至少有三流中的好手之境,可能只比受伤前的秦喜差上一筹。

    「……阿良,你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生活方面倒是不需要担心,我从来都不是靠武力过活的。

    不过,嘿,既然青莲教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那么礼尚来往,我也得继续找他们的麻烦了」宗兴担忧地看了看我,说道:「阿弥陀佛,我就怕你这么说。

    阿良,你我虽然只相识了三个月,但是我觉得我必须告诫你,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

    这是一条危险的路」我打趣道:「我就知道你老是拉着我去跟圆寂大师打机锋是有原因的。

    放心吧,我清醒得很呢。

    这几个月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思考这件事,甚至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想得最多的一件事」宗兴叹道:「正因如此,才更为危险啊。

    怨嗔痴,施主你的心已被嗔恨所填满,但是却仍然保持着冷静。

    不是入魔胜似入魔,这是最为危险的」我哂笑道:「宗兴,佛家的道理有很多我认同和钦佩的地方,但是道理是道理,人是人。

    我恨青莲教和它所对我做的一切,恨得天经地义,哪怕是佛祖降世也无法开解我。

    也许有些人可以从放下和觉悟中寻得安宁与解脱。

    但是我嘛,我是那种以牙还牙,以血偿血的人。

    若不是那样的话,那我就不是我了,而是又一个迷失于苦海的傀儡」宗兴饱历风霜的脸上有一种我难以解读的表情,似是悲悯,又似是物伤其类的共鸣。

    「阿弥陀佛,阿良,你的心意已决,我无法改变。

    但是作为朋友,我只希望你不要迷失自己」我笑了笑,想要自信地告诉宗兴自己不可能那么软弱,但是对上他诚恳的目光时,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我情绪失控的那种自由感,那种放开束缚的肆意。

    我从未想过,让自己沉浸在憎恨与怒火里,竟会有如此安宁的舒心感,让人想要沉溺于那放肆的情感中。

    迷失自己原来不是一件令人彷徨不安的事,放开辛苦地控制,压抑住的一切情绪,竟是如此美妙。

    宗兴说得对,这种深藏在我心中的情感,浓烈而炽热,强烈得让我甚至有些恐惧。

    我自认不是一个情感非常激烈的人,而是相当理性,乃至超然的人。

    但是这次的位面任务让我意识到,我对自己的认知有些肤浅了。

    也许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当自己心态平静,用理性剖解一切的时候,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

    但那是因为生活在平和富足的现代社会的周铭根本没有缘由去真正地憎恨,去全身心地想要毁灭什么东西,想要杀死一个人,才能自以为是地超然。

    了的细作型玄蛟卫,又有什么价值呢?」

    一时间,我俩有些无语,只是静静地坐在马车里,聆听着野外生机勃勃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我斟酌着话语,开口道:「唐兄,一个人的自我价值和内核是很复杂的东西。

    外界和自我的评价都是形成我们自我价值不可或缺的成分,也同样作用于我们的身份和内心最纯粹的自我。

    你觉得『唐禹仁』这个人,最核心的部分是什么样的,或者用一句佛教的话来说,他的『真我』是什么样的?是一个会因为武道路途被斩断就失去前进方向的人吗?是一个自我价值被他的武功,他玄蛟卫的身份,他的背景关系所决定的人吗?如果失去了这些东西,他还是唐禹仁吗?他就失去了自己最真实,最重要的内核了吗??」

    唐禹仁一开始听着我说这些抽象又不着调的话,有些不解。

    但是听到我最后那一连串的问题,他皱起眉头,开始认真思考。

    我静静地让他想了一阵后,继续说道:「在我看来,那些都是关于我所知道的那个唐禹仁,最为末不足道的细节。

    你的心性,你的坚韧,你的冷静,你的隐忍,你那张死人脸下滚烫的热血和心肠,你一诺千金的豪情,你对于自己近乎狂妄的自信,你从末因为我卑微的身份而对我不屑的平等心态。

    这些才是组成我所结交,敬仰的那个男人的本质。

    闻香散人可以打断你的手臂,可以废掉你的武功,但是他无法毁火这些更为本质,更为纯粹的东西,只有你自己放弃了的时候,它们才会散去」

    我诚恳地看着身前的好友,说道:「前段时间我很颓废,很愤怒,很焦躁,满腔怨恨却不知往哪发泄。

    但是宗兴大师一直在开解我,想让我知道,就算要走一条充满了憎恨的复仇之路,也不要迷失自己。

    我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哪怕我过去这三个月每个夜晚都会颤抖着被痛醒,我也要抓住那条不认输的信念,绝不会让闻香老狗击败我,绝对不会让青莲教就这么逍遥法外,更不会让他留下的伤痕就这么定义我的一切存在。

    我会战胜他留给我的痛苦,也会让青莲教和它背后的人,无论是宁王府还是谁,都付出代价」

    说了我能说的话之后,马车便再次沉默下来。

    我眼前的男子似是看着我,也似在看着遥远的某处。

    这次唐禹仁并没有易容,几个月末见,他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孔更是削瘦,颧骨高高,让他的表情显得冷酷而漠然。

    那对利剑般的长眉下,冷厉的双眼若有所思。

    良久后,唐禹仁似乎达成了什么结论,原本绷紧的脸庞也柔和了下来。

    他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有些难以启齿。

    就这样对视了数秒后,他开口了。

    「谢谢你,阿良……能与你相交,是我之大幸」

    彷佛雨后初霁,阴霾尽散,唐禹仁露出了一个我从末见过的,阳光而温暖的笑容,充满了感谢与理解之意。

    我被这真挚的道谢感染,不由自主地露齿而笑,一股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暖意在胸腔中扩散开来,让拂面而过的的秋风感觉格外宜人。

    「我的事且说够了,这里有一件关于你的事,需要跟你提醒一下」

    「哦,怎么了?」

    「你的那个朋友,梁清漓……她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