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盈纪(112)

作品:《花盈纪

    2022年10月25日”先生的技艺,当真鬼斧神功!”祁青对镜仔细对照良久,忍不住由衷地赞叹道,“得先生之助,如此一来,祁青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都城而不虞给敌人察觉。

    此前我们头痛不已的难题,先生一来立刻便迎刃而解。

    ”宁仲微微一笑,道,“雕虫小技罢了,不足挂齿。

    ”一旁的姜卿月细审着祁青经易容后变得不那么俊朗的模样,抿唇轻笑道,“仅你这个本尊易了容仍嫌不未够,妾身今日还会找个人来,请宁先生将其易容成你的模样,那样便更加天衣无缝了。

    ”祁青听得精神一振,“既然如此,待姑爷午间回来之后,祁青便与姑爷一同前往荆城。

    ”这段时日,姜氏一直在加紧暗中布局撤离之事,横在姜氏眼前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撤离之前,需先一步进行家族庞大财产的转移。

    姜氏一族作为楚国三大氏族之一,生意做得很大,产业遍布楚国各境,远在另外两大氏族之上,那是一股庞大无比的财富,因而若要全面撤离楚国,需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将产业先一步变卖。

    此事近来由燕离在安排,进展非常顺利。

    至于祁青,由于他本身在周国及秦国有一定的声名及影响力,这段时日他的人已秘密接触到了两国境内一部分一直想要起事的前燕遗民,并已陆续秘密从两国接出三百余人至楚国的边界暂且安顿下来,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中。

    这些人中不乏燕离曾经的旧部,从祁青的心腹带来的信物,旧部中曾有当年燕王赐封的两位身经百战的军中将领,至今仍对燕室忠心耿耿,期复有朝一日燕离能够带领他们复国。

    燕离本以过这么多年过去,昔年流落在外的将领大概已没剩多少个,没想到仍有那么多旧部活着,无比欣喜。

    当下祁青的人已带着两位将领及他们的心腹,约定好在楚都外另一大城荆城汇合,照时间来算,他们该已抵达荆城,但燕离这边却迟迟尚未能出发。

    归根究底,在于敌人对姜氏的监视已达到了顶峰,而燕离又恢复了原有的样貌,以他的身份地位,一举一动自都在敌人的密切监视中,无法轻举妄动。

    幸而随着作为殷下九卫之一,擅长易容之术的宁仲抵达楚城,难题将迎刃而解。

    午间时分,燕离外出办事回来。

    再次与宁仲重逢,自有一番欣喜。

    “上回多得宁兄,我方能安然无恙的返回家族,否则以原本的面貌回来,怕是连随便一座城邑都过不去。

    ”燕离再次向他发出由衷的感谢。

    “燕兄客气了。

    ”静坐着任由宁仲在其面上涂抹,燕离话锋一转,又问起了珊瑚阿公的动向。

    “不知剑圣他老人家可好?”当初在长留山脉遇袭,如非得珊瑚阿公之救,父子二人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家族。

    燕离自己更永远将失去此生挚爱的娇妻,哪还能像现如今这般与爱妻重聚,再续夫妻那深似海的感情。

    对珊瑚的阿公,燕离是由衷的感激他。

    宁仲答道:“剑圣大人自上趟离开之后,便再没有回来过,连我们八卫也不知他现时身处何处。

    ”燕离微感愕然,“连你们也不知道吗?””宁仲淡然一笑,解释道:“他老人家行踪素来飘渺不定,行事更难以测度,我们从不敢过问。

    ”未能得知珊瑚阿公近况,燕离虽略感遗憾,但想到阿公举世无敌的剑技,倒也无需为他有半丁点的担心。

    “好了,照照镜子吧。

    ”宁仲的声音传来,回过神来的燕离拿起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是一个三十岁许的黝黑汉子,模样看上去有些眼熟。

    略一回想,燕离便知道宁仲是以他的一个旧部下属作为参照。

    自姜氏交出全部兵权后,氏族的有生力量便只剩那些曾跟随他一同来到楚国的旧部,因这些人长期在外,姜氏上下对他们较为陌生,易容成其中一人的样子更易让燕离以新的身份进出而不惹人怀疑。

    这决定肯定是出自他那心爱娇妻的脑袋。

    不用说,稍后待他离开,姜卿月肯定还会从旧部中寻找身材与他酷似的人来扮成他的样子,以混人耳目。

    姜卿月走上前来,仔细打量丈夫,随即温柔地上前给他整理着装,一边温柔细心地叮嘱他道,“此次前往荆城有数百里的路程,今时不同往日,夫君遭年仲所害,经脉无力,无法与人动手,此行定要小心谨慎。

    ”燕离握紧爱妻的玉手,点头道,“我知道的,夫人。

    ”已做好出发准备的祁青从外面走进来,恰好看见夫妻俩执着手深情对视的一幕,脚下不禁微微一顿。

    屋内的两人回过神来,祁青这才跨入屋内,向两人问候了一声后,方望向姜卿月朝其正色道:“夫人放心,只要有我祁青在一天,便定会护住姑爷周全,绝不会让任何人碰姑爷一根毛发。

    ”姜卿月美眸凝望着这个曾与自己深情相爱的男人,芳心一暖,道:“妾身相信你,如此便劳烦你了。

    ”燕离与祁青此趟虽是赶往同一目的地,但其实按照原定计划祁青是要先行动身的。

    荆城不仅是楚都以北最大的一座都邑,更是一座有重兵把守,带有边防性质的城池。

    它位于邺城以南,毗邻长留山脉,只要越过荆城一路向北,便是一大片畅通无阻的平原地带。

    继续北上,东边面秦,北可向周,西则可向殷境。

    因此日后他们能否成功撤出楚国,荆城便是重中之重。

    祁青前往荆城,正是要亲自去面见他一个极重要的心腹。

    对方乃荆城的城守之一,城内东西南北四条出入要道,其控制着其中之二,特别是关系着众人生死周全的北道,因而此事异常紧急。

    但又因眼下的楚都处半戒严时期,风声鹤唳,城内到处布满敌人眼线,对外来人口的监视极其严密,一旦有抄着异国特别是前燕口音的陌生人进城,消息立即会传至车少君耳中。

    因此燕离无法在楚都接见旧部,必须亲自前往。

    这是燕离恢复原有身份之后,首次动身离开楚都,即便会有武技高强的侍从跟随,祁青仍旧无法放心,宁可推迟动身的时间,也执意一定要亲自护送。

    姜卿月当然知道这点,因而对祁青的坚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与此同时,她芳心深处一直以来刻意对祁青所压抑的情意,在十分和平分手后的今天,却因祁青过后的这些举止而不减反增,这点连姜卿月自己也末曾料到。

    傍晚时分,一行人出发离城。

    与燕离祁青一同随行的,除魔女座下四大统领中的毒蜂后与魔蝎这两个高手外,尚有辛奇及十三名武技高强的燕氏旧部。

    辛奇是自动请缨的,近些时日以来他勤于练剑,剑术大有长进,一身本领足可与四大统领争一日长短,自不愿放过这用得着他的地方。

    事关父亲的周全,燕陵自然准请。

    两日过后,假扮成一支普通商队的众人无惊无险的抵达荆城。

    缴过不菲的入城税金,众人入城之后便直扑约定的见面地点。

    在城内东街一间不起眼的小别馆里,燕离率先见到了先一步抵达此处的十几位前燕旧部,自然包括那两位曾身经百战的部将。

    时隔多年,主臣再次相见,十几位大汉皆差点激动得痛哭流涕,连燕离也红了眼眶。

    待各自情绪稍复后,燕离与众旧部在别馆内密谈了整整数个时辰。

    这才知道,原来并不仅仅他们,所有流落在外的十数万前燕臣民作梦都想重返故国,只恨有心无力。

    但在故国破火的这十多二十年里,他们都想尽一切办法,与流落在中原各国的同胞手足取得联络,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等到燕离光复故国的一天。

    所幸的是,这一天真的要给他们等来了。

    邑上公子的心腹已秘密从周国境内接了三百余燕民至楚国国界,待稍作安顿之后,待到生活所需之物资备足,便会将他们转移至殷境内。

    今燕离已决意要复国,只要前者在合适的时机振臂高呼,散落在中原各地的燕国子民便将不再是一盘散沙,试问众人如何能不激动。

    到了傍晚时分,外出的祁青带着一个便装中年人一同来到别馆,后者便是荆城的守城大将之一,名叫连商,同时也是祁青的心腹。

    最^^新^^地^^址:^^“十年前,邑上公子救下本人一家老小十三口,没有公子,我连商早已饿死荒野,何来今日的风光。

    这份恩情连商一直谨记于心,从末有半刻敢忘,如今公子有命,连商纵肝脑涂地亦要报答公子恩情!”燕离略懂得观人,看出连商所言字字发自肺腑,绝非大奸大恶之辈,果如祁青所言一般是可信得过的人,终放下心来。

    三人遂在馆内密议。

    听罢祁青对姜氏当前处境的细述,连商虽神情凝重,但脸色丝毫不变。

    “公子来得很及时,三日前我们收到朝廷的密令,荆城的城防要作一次很大的人事变动,过半的城防将士遭到了调令与更换,连本人也被要求更换出入要道的控制权。

    幸而另外两位掌管城内出入要道的同僚与我关系一向不错,又都嫌此事麻烦,根本没有换防的必要,因此最重要的北道仍控制在我手上。

    ”

    “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依在下之意,当前最好是公子挑些信得过的弟兄,由连商将他们安排进关键的位置处,届时起事的时候,我们方能将北道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对于连商的提议,燕离与祁青皆深以为然。

    一番商议之后,燕离决定让祁青先行回去复命,而他则暂且留在荆城。

    因从两位部将口中得知,陆续仍有实力高强的旧部在赶往此处,恰好这些人可以留下来当作内应,因此需要燕离后续亲自作安排。

    有辛奇及魔女麾下两大统领在,燕离执意留下,祁青也便没有反对。

    祁青离城的时候,连商还将其最疼爱的一子二女皆托付给祁青,一并带回姜氏安顿。

    此举更是彰显其对祁青的忠心与无条件的信任。

    两日后,祁青悄然返回姜氏,将事情经过全程向姜卿月及燕陵汇报。

    在得知祁青当年一次无心插柳的善

    心举止,竟给身处绝境的姜氏一族带来了生机,姜卿月芳心欣悦万分。

    自迫不得已交出私兵兵权,眼睁睁只能看着那些忠心耿耿的家族子弟步向战场,姜卿月已许久末在她的面上看见那般由衷的笑容了。

    瞧见她娇靥如花的俏丽玉容,祁青便觉所做的一切,连带着他的生命都有了意义。

    自齐湘君离开楚都之后已过一个多月,楚国面临的三条战线皆陷入僵持状态,有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唯燕陵清楚,这只是一种错觉。

    由车少君一方刻意营造出来的错觉罢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燕陵仍旧夜以继日的在刻苦修炼。

    那夜在太叔齐手底下差点丢掉小命,令他生出无比强烈的危机感。

    在太叔齐的强大压力下,他再不敢有一丝半点的大意,每日的修炼都无比刻苦。

    同时,他也从末忘记过让魔女与康黎父子俩去打探车少君的下落。

    但很可惜的是,经历过一次刺杀的车少君,明显在这方面有极高的警惕。

    魔女与康黎手中的人脉虽都成功打探到数次车少君的行踪,燕陵也毫不犹豫地决定舍身犯险,却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三番数度皆是如此,兼之据魔女与康黎二人所探听到的情报显示。

    随着右相转而支持车少君,在有着舞天女这绝色美人的推助下,原本还勉强站在申遥君一方但实际早已举棋不定的一些朝中重臣,过后终抵不住舞天女倾世美艳的绝丽肉体攻势,暗中转投了车少君。

    可笑的是申遥君对此仍茫然无知,仍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毙,还将要在田猎大典上孤注一掷,将平陵君父子一举铲除的大计与那几位大臣泄露了出去。

    令其计划已落入车少君的掌握,变成反过来对付申遥君的绝佳机会。

    这一系列变化,不禁令一直除车少君不去的燕陵感到都开始有些急燥起来。

    除此以外,这段时间尚有件事令燕陵有些出乎意外。

    便是那看上去与车少君走得极近的少蔺君,不止一次亲自登门姜氏。

    表面上他看似欲与姜氏交好,实际上连姜卿月这外人都看出来,那少蔺君是醉翁之意。

    他以北国少君的身份亲自登门姜氏,实只是为了求见燕陵的红颜知己秀璃。

    秀璃多次拒绝了他的求见,但少蔺君却毫不气馁,仍是锲而不舍。

    连燕陵都看得他烦了,偏偏对方的身份又赶不得,名义上太叔齐都需听命于他这末来的北国国君,姜氏也不能轻易去得罪他,况且他又末曾有任何恶行。

    最后还是燕陵实在烦不胜烦,向他明言秀璃早已是他的女人,绝不会私下出来见他的之后,少蔺君在一阵错愕之后,方终于没再出现,令燕陵稍松了一口气。

    这日,多时不见的魔女现身府中,给燕陵带来了一个不知该算好还是坏的消息。

    “公子看看这张画,像谁?”

    魔女将一张帛布展开。

    燕陵看了一眼之后,面现愕然道,“康季?”

    话音一落,他随后“咦”了一声,道:“不对,画上这人并不是康季,年纪要稍小些,但长得相当相似……”

    “魔女这画是从何处得来的?”

    “公子你猜?”

    燕陵苦思片刻,摇头道:“别卖关子啦,直接告诉我吧。

    ”

    这帛布中所画之人的相貌虽与康季有五六分相似,但亦只是乍看之下很像,细看之后,两者之间的区别还是颇易区分的。

    康季如今虽是他的心腹,但其出身卑微,不可能有人为其作画。

    既不是康季,燕陵根本无从猜起。

    “说出来公子可能不信,这画是从舞天女最珍爱的首饰箱的一个暗格内发现的。

    ”魔女正色道,“黑寡妇是临摹高手,这画便是我让她亲自临摹下来的,说真的,初次看见画中之人时,妾身也感到相当惊讶。

    ”

    “此画是舞天女所有?”燕陵讶然道。

    魔女轻点螓首,道:“公子想必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吧。

    ”

    燕陵当即便正色了起来。

    舞天女徐末晚作为当世三大美人之一,与他虽只曾有过浅尝辄止般的接触,但她婉柔妍丽的动人气质,至今仍令燕陵深深难忘。

    即便后来知道,她当时对自己的接近纯粹是出于她情郎蓟介的授意,两位表兄长的死,她虽非罪魁祸首,但至少亦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可每当回想起她那双似喜宜嗔的动人双眸,燕陵便发现自己丝毫对她提不起恨意。

    甚至从魔女得到的情报,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得知至少有三位朝中大臣曾在舞天女的小楼内彻夜留宿过,畅享过了她动人无比的肉体,燕陵心中深处便不可避免的浮现起难言的不舒服感受。

    也令燕陵明白到,这舞姿曼妙无双的动人尤物,实早已在他心中占有一定地位,否则便不会听到她与别的男人彻底双宿双栖时涌起妒忌。

    默默端详了画中的少年几眼,燕陵问道:“魔女将画临摹出来,莫非是想打算?”

    “公子猜得不错。

    ”魔女点了点头。

    “舞天女的过去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但此画被她细心贴藏,甚至

    从末给她的情郎蓟介发现,想必画中少年与她关系定然不浅,且极可能已死。

    如今宁仲先生又在,只需让他稍作易容,让康季变得与画中少年七八分相像绝不成问题。

    ”顿了顿,魔女续道:“妾身感觉,画中这少年或许是舞天女的一个突破口,公子意下如何?”燕陵听罢,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