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盈纪(109)

作品:《花盈纪

    2022年9月29日第一百零九回·半月之后邑上公子脱离身后本族的举止,令姜卿月芳心生出浓烈至极点的感动的同时,也让燕陵父子二人皆浑身剧震。

    要知以邑上公子的人才武功,莫说是楚国,尽管他到中原各国去都足以被各国国君列为座上宾,想尽一切办法拉拢。

    可他现时却是为了姜氏,甘愿放弃身后家族的一切荣华富贵,愿与姜氏共生死,绝非常人所能做到。

    像邑上公子这样的贵族自幼所受教育,便是身后家族的荣辱重于一切。

    他这般干净利落的为了红颜而与本族脱离关系,放弃族籍,几可被视为离经叛道。

    而他之所以愿意与姜氏共进退,实际不仅是燕离,连身为姜卿月爱子的燕陵心里也非常清楚,祁青其实更多是为了姜卿月而做出这般艰难的抉择。

    这一刻就连燕陵也觉得,当初母亲看上他,确是没有看错人。

    祁青对他的母亲确实情深意重。

    而身处这场三角恋情中的燕离,心中的震惊则更甚于身旁的爱儿。

    难怪他心爱的妻子当初舍无数追求者于不顾,千挑万选中挑中了祁青。

    毫无疑问,祁青对于他妻子的深爱已超越了世俗。

    看着祁青脸上的坚决,燕离心中复杂。

    没有身后本族的支持,祁青便等若被断去了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

    可他对姜卿月的爱意胜过一切,仍令他作出这毫无转圜余地的决定。

    此刻,燕离看到他妻子秀目中流露出的除浓浓的疚歉与感动外,过去一直被她刻意隐藏,但现时却已掩饰不住的情意,也终于从那对盈盈的美眸中流露了出来。

    两人不自禁交缠在一起的目光,令燕离不由得又回想起妻子曾与祁青相恋的过往,内心深处的那一丝酸意又再次泛了上来。

    但现实的他,却一时也嫉妒不起来。

    姜卿月得知己如此,夫复何求!祁青此次从家族带回姜氏的族人,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人大多皆由他一手培养起来,长时间经受他的亲手训练,当中有不少人还曾经跟随他周游过列国,一路披荆斩棘,实战经验极其丰富,虽然人数不多,一共只得三十八人,但个个气定神闲,目露精光,显然都是足以以一挡十的高手。

    在燕陵的细心观察下,还发现他们当中有数人太阳穴高高隆起,双目之间隐有神光闪现,显是一身实力或犹在燕陵精心调教过的康季之上,甚或可媲美魔女麾下的四大统领的级数。

    既管以辛奇的身手,想要胜过这几人,怕都绝非简单的一件事。

    像这样的人才不论到哪里,都是被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然而他们却愿意跟随祁青一同脱离身后的氏族,放弃扬名立万的机会,一同投身至姜氏。

    证明了他们对邑上公子有着绝对的忠心。

    这些高手跟随祁青一并加入到眼下的姜氏里,可谓算得上雪中送炭。

    试问燕陵等人如何能不感动?而这时,祁青也转过身对这三十多位风尘仆仆,一路跟随着他来到楚都的家族精锐沉声道。

    “多余的话,我也不再多说,从你们踏进姜氏的一刻起,所有人立即忘掉你们过去的身份,由今日起,你们不再效忠于我祁青,而是必须听从于夫人与姑爷以及三公子这三人的一切命令。

    ”“哪怕夫人要你们死,你们也必须眉头不皱的立即执行。

    除此之外任何人包括我在内说的话,都概不执行,明白了吗?”众将轰然应诺。

    当着众人的面,祁青毫不犹豫的将众将的指挥权移交给了燕陵母子三人。

    当他的话音落下,祁青也终真正融入到了燕陵所在的心腹圈中,得到了燕陵毫无任何保留的资格。

    不过,虽是带回来了数十名家族精锐,但显然祁青仍在为自己未能够说服身后的家族继续支持姜氏,且反而临阵倒戈一事而耿耿于怀。

    燕离与姜卿月看出了这点。

    夫妻俩对视一眼,后者突然向姜卿月轻轻一颌首,示意她没必要再对祁青有任何隐瞒,所有事情都需一并告诉他,以免后续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而身处核心的祁青却因对自身情报不足而出现差池。

    姜卿月望了丈夫一眼,芳心一阵感动。

    她自然知道,丈夫是刻意将这拉近劝慰祁青的机会留给自己。

    丈夫明知她与祁青之间曾经相恋过的事,同时也知眼下形势,她与祁青之间的接触将比过去的任何一刻都要更加频繁与紧密,指不定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可他仍然选择信任自己,将这机会留给自己,显示对她这做妻子的信任。

    姜卿月芳心一阵感动,便也应承了下来,随后单独将祁青留下,细细将姜氏内部那些祁青并不知晓的密事一件件告诉后者。

    祁青首次得闻燕陵身上所发生的这些秘辛,自然是大为震惊。

    也终于知道了车少君一方要对姜氏置于死地的根本原因,竟是因为一山难容二虎。

    在无法将燕陵这剑圣传人收为己用之后,便下定决心,不择手段的欲将他摧毁,以免当燕陵成长起来之后,会成为一个足以颠覆车少君政权的最大强敌。

    祁青归来没多久,姜氏那些在外的兵将也陆陆续续返回到本族之中。

    日前,燕离与姜卿月夫妇已前往王宫,向平陵君移交出姜氏的兵权。

    本族内的族人已陆续离开,剩余在外的也很快将全部回城,在家族做最后的整装后,也将一一前往楚宫。

    看着这些由家族一手培养起来的忠心耿耿族人,姜卿月美眸流露出一丝哀伤。

    眼前的这些人,很多都是由她去世的父亲姜老太公,还有她自己一手亲自培养起来的。

    他们每个人都对身后的姜氏有着无比的忠诚,但现实却是在形式所迫下,她不得不将这些人一个一个交出去。

    姜卿月芳心深处的苦涩实难以为外人道。

    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化成一句轻叹,“不论发生什么事,妾身都望大家以性命为重,切莫勉强,活着回来。

    ”“万事小心。

    ”整齐洪亮的声音送入耳中。

    “请夫人放心!”声音虽是气势如虹,背后却透着一股悲凉。

    先是以楚国战事正处极度危险的局面,接着再由两大氏族牵头,主动交出兵权为楚室解忧,逼的姜氏不得不同样交出手中的力量。

    车少君精心步下的局,目的彻底达到了。

    经此一事,姜氏的武装力量将几乎被彻底解除,成了没牙的老虎。

    姜氏身后苦心经营多年赚取的大量财富,没有足够的保卫力量,也等于为他人做的嫁衣。

    车少君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眼前这些姜氏族人的。

    最^新^地^址:^等到他们赶赴前线之后,车少君安插在军中的爪牙必会迫不及待的将他们投放到前线。

    而姜氏众人是绝不能当逃兵的,因此,哪怕他们知道前面是死路,也必须义无反顾的踏过去。

    此刻的姜氏众人早已视死如归。

    他们表面上的气势如虹,只是不愿让他们心中敬爱的夫人伤心而已。

    姜卿月如何不知。

    随着众人修整完毕,逐一离开。

    整个姜氏上下陷入一片悲凉的气氛之中。

    这时魔女来了。

    不看她凝重的玉容,只看她破天荒的在光天化日下乘马车混进姜氏里,便知道她带来的定是坏消息。

    众人在后园里密话。

    魔女带来的果然是坏消息。

    深受令少君信任的康黎,这些日子一直用尽一切办法为姜氏收集情报。

    不久前,他暗中发现楚都城防军统领乐归,曾出现在令少君的府邸上。

    双方在书房里秘密呆了近半个时辰,且整个过程并没有让府上其他任何人知晓,如不是恰好令少君身旁伺候起居的小厮早已被康黎全部收买,否则怕是连他也对此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当发现此事之后,康黎第一时间感觉不对劲。

    因魔女麾下的四大统领一直有跟他暗中联络,所以康黎很清楚,楚都的城防军统领乐归看似中立,其实是申遥君的另一个极重要心腹。

    后者当初能从一个小小的王宫将领,一路被提拔到这个统御着三万名城防军的极重要位置上,实全拜申遥君所赐。

    由于城防军很少遇到调动的情况,乐归与申遥君表面一直无太多接触,因此这件事一直是一个秘密。

    如不是申遥君过于迷恋魔女那酷肖姜卿月的倾世美色,在床榻上享用她动人肉体于销魂之际时,无意之中对魔女透露过这件事,怕连魔女也很难调查出来。

    但很显然,乐归出现在令少君的府邸里,本身便已很不对劲。

    康黎立即将此事告知魔女,后者得知后立即对其展开调查。

    在悄声无息地潜入到乐归的宅子后,藏身于暗处的魔女细心观察下发现,一向对武事算得上颇为勤练的乐归,近来却脚步虚浮,被魔女一眼看出他近些时日显然一直沉溺于酒色之中,不可自拔。

    且在无人之时,乐归此人的脸上时不时陷入一种奇怪的回忆状态。

    那是一种意犹末尽的奇特兴奋。

    魔女立即让四大统领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暗中跟踪他。

    终于给魔女发现,数日前的一晚,乐归悄悄进入到了雨香楼里,前后呆了将近一个时辰,方脚步虚浮意足志满地悄悄离开。

    雨香楼正是舞天女徐末晚的香楼所在,而根据已有的情报,这位美貌与才色与姜卿月及齐湘君齐名于世的倾色舞姬,与右相的心腹蓟介实是恋人关系,或者说是后者的禁脔。

    不论是她座下的四大舞姬,又或舞天女本身,都拥有将乐归迷之魂不附体的绝世美色。

    而魔女虽没有见过舞天女,但她见过四大舞姬的任何一个,且早已记住了她们身上独有的气息。

    透过精神异力的感应与对比分析,乐归侵染的一股淡淡的女子气息,却并非四大舞姬所有,而是来自于另一个陌生女子。

    因而魔女几可确定,乐归作为申遥君秘密心腹的身份,早已给车少君一方识破,并且还被蓟介透过舞天女以美色彻底笼络收买了。

    也就是说,当下就连楚都的城防军控制权也

    一并落入到了车少君的手里。

    当魔女将此事告知众人后,姜卿月等人全都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而燕陵心里更是涌起一阵不舒服。

    刚知晓一切,且第一次与魔女见面认识的祁青更是脸色剧变。

    他并没有怀疑魔女话中的真实性。

    因他与乐归算得上熟识,相当清楚后者的为人。

    乐归此人算得上能力出众,否则也难以做到城防军统领的职位上,但他与大部分楚国贵族有着相同的问题,就是过于贪恋美色。

    如若右相真的指使舞天女以肉体笼络他,不要说是乐归,换成世上任何一个男人怕都无力抵抗。

    当日临安公子在御前比武上,于众目睽睽下被打成废人,本身已对申遥君的威信造成极严重的打击。

    到后来他被人杀死在回族的路上,这件事更彻底令到申遥君的威信出现了无法弥补的动摇。

    整个楚国上下谁都知道,临安公子乃申遥君的心腹爱将,结果申遥君连他都保不住,试问还有谁敢依附于他?

    设身处地,换作任何谁是乐归,心中也必定揣揣不安。

    临阵倒戈,转头跟车少君勾搭上,反倒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魔女悦耳低沉的嗓音沉声道,“现时整个楚都都看出车少君登上储君之位已是板上钉钉,姜氏的处境极度不利,我们需尽早做打算。

    迟恐不及!”

    姜卿月轻咬红唇,道,“事已至此,我们绝不可坐以待毙。

    ”

    言外之意,便是事不可为,当以保全家族有生力量为第一要务。

    但一旁的祁青却是忧心忡忡的道:“此事谈何容易。

    ”

    “城防军内几个重要位置原本也有我们的人,可前段时间王宫以调防为由,将这些人从原来的位置突然撤下,即使乐归没有投靠车少君,后者也早在防备我们的逃离。

    一旦我们任何半点蛛丝马迹的调动,根本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

    “姜氏家大业大,而楚国又那么大,我们很难逃出那么远。

    ”

    这也是燕陵等人一直以来的顾虑。

    虽然后来燕陵从父亲口中得知,当初建府之时,他的外公姜老太爷末雨绸缪,秘密组织下人在姜氏地底挖了两条绝密的地道,两个出口,一条可通往王都的西街,另一条更是可以直接通往城郊。

    好让姜氏族人今后若遭遇大难,仍然有逃生的生路。

    但一来地道的存在本身属机密中的机密,只有最核心的人能知晓,不可轻易泄露。

    再者中原各国向来都有夜以继日监听首都地底的习惯,如今大半个楚都已落入车少君手中,稍微大规模一些的动静恐怕很难瞒过敌人的耳目。

    而且姜氏人员众多,指望全部人从地道逃离也不现实,就算成功出了城,也难以躲避敌人后续的追击。

    所以密道只能留到最后一刻使用。

    当下,他们需要先想办法将没有自保之力,如燕陵的大舅父姜承,大舅母等人,还有珊瑚这些身份尊贵特殊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城,再考虑其他。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没有发过言的秀璃突然插口道。

    “此前,我担心接下来的形势会越来越对姜氏不利,便给殷下行宫送了一封帛信,请宁叔尽快赶到楚国来。

    照时间算,如无意外,宁叔会在十日之内抵达楚都。

    ”

    话音落下,燕陵与燕离尽皆露出惊喜神色。

    秀璃口中的宁叔,正是阿公座下九卫之一那名叫宁仲的中年文士,之前正是他那令人叹为观止的易容术,将燕离改头换面变成了另一个人。

    就连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姜氏众人,都没能从他身上找到破绽,一直瞒到现在,一旦他到来后,将可轻松地给众人改头换面。

    届时,整个形势将大大不同。

    燕陵立时向众人解释一遍,包括祁青在内,脸上都明显现出了喜色,同时也为秀璃慧质兰心大为赞赏。

    “眼下楚王尚在,照理来说车少君应该仍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姜氏下手。

    ”祁青沉声道,“半个月后,便到楚国三年一度的田猎活动,届时整个楚国有头有脸的贵族都会参与,浩浩荡荡的到城郊外狩猎,那个时候便是我们里应外合撤离楚都的时刻。

    ”

    “不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坚持半个月。

    ”

    众人皆凝重的点头。

    这以是唯一的办法,只希望宁仲能早日抵达。

    与此同时,众人心中也一阵感慨,姜卿月芳心深处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任谁都想不到,姜氏在楚国扎根这么多年,最终,他们仍无法在这个国度站稳跟脚。

    眼下比起流连颠簸之苦,如何保存氏族的有生力量,才是当下必须考虑的首件事,其后才是复国。

    夜深。

    车少君所在的世子府。

    “叮”的一声脆响,两只银杯相碰,随即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右相司马道满脸赞叹地道,“世子此举真是高明,轻而易举的便剥夺了姜氏拥有私兵的权力,令其变成了一只没牙的老虎。

    ”

    一边说着,司马道一边忍不住眉头拧起。

    “但话又说回来,老夫自此仍想不明白,世子怎这般料事如神,像末卜先知般地知

    道秦国会突然对我国发动进攻,并立即借此事实施剥夺?”闻言,车少君却是笑而不语。

    他跟着抬头望向殿窗,凝望着窗外繁星高挂的夜色,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那张平凡的面孔掠过一丝异样。

    秋鸢端着干净的温水,缓缓来到巨船最上层的舱房前。

    像是怕惊扰到房内的人似的,她虽是伸出手敲了敲门,但却敲得十分小心。

    数声门响之后,秋鸢才小心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虽已非是初次做端水入房的事,但裙下小脚刚步进门后,目光仅望见房内榻上贴缠在一起的两道赤裸人影,秋鸢小脸仍不免立刻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