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小竹要結婚了。

    林香香當然是伴娘之一，地點就選在m飯店的月華廳。

    陳翔本來要陪她去。但母親打了電話過來，要他出席一個慈善募款晚會，剛好撞在了同一天。

    他對林香香說：「寶貝，那天我媽要我去個慈善晚會，妳自己去可以嗎？」

    「可以啊！」

    「妳會不會生氣？」

    「不會。去的都是我同學，你不認識也無聊。」

    「結婚禮物買好一點，連我的份一起算。」

    「好。」

    *****

    林香香暗自鬆了口氣。

    因為那伴娘服。小竹選的伴娘服，是一套平肩短禮服，樣式簡單大方，露出整片的肩膀、胳膊，還有腿。陳翔看到，臉說不定當場黑了。但伴娘服大家穿的都是一致，難道還請婚紗公司來特製不成？林香香不想給新娘多添麻煩，陳翔不去，是最好了。

    陳翔也是鬆了口氣。

    因為那個慈善晚會，天宇集團的林婕也會去。他怕林香香，想起那個「未婚妻與情婦」的偷拍報導，心裡難免不舒服。

    他們沒有發現的是：那個慈善晚會的地點，也在m飯店：最大的水晶宴會廳。

    *****

    那天中午，林香香就出門了。

    下午開始，眾人先在飯店房間裡，走訂婚儀式，晚上才是結婚宴客。林香香才知道，原來訂婚也有那麼多步驟，納徵、受聘、奉茶、戴戒指，還有滿是典故的十二禮。

    新郎小江，與小竹是青梅竹馬，在市區的律師事務所工作。兩人相交多年，儀式弄得溫馨又催淚，惹哭了大家好幾次。

    下午文定結束，休息一會，眾人又去綵排婚禮。小江的一個伴郎也是同事，李柏元，與林香香一齊入場。

    他與林香香其實也是小學同學，只是彼此不熟，後來也沒見過面。聽小江說，李柏元家裡後來搞房地產，老早不愁吃穿；但他不願遊手好閒，還是做個專業律師。

    他很快就注意到林香香。她變得很漂亮，自信也增加了。但氣質還是像小時候那樣，乖巧拘謹。與她一同幫忙儀式時，發現她許多善解人意之處，別人不想要的差事她就撿去。

    李柏元趁隙問了小江，林香香有沒有男朋友？小江說：「有個交往兩年的初戀，但…小竹說有點擔心，那男的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只交過一個男朋友？」李柏元很驚訝。

    *****

    到晚上婚宴前還有些空檔，大家就出去了。讓新娘重新梳妝打扮，順便休息一下。

    李柏元對林香香說：「我想順便去樓下買個東西，送我媽。不過女人的東西我不太會看，能陪我去一下嗎？」

    「可以。不過…我眼光也不是特別好。」

    「應該比我好。」李柏元苦笑道。

    李柏元帶她到樓下的水晶宴會廳，會場很大，有許多安檢。中間一個大展示台，上面晾著許多首飾。每兩小時舉行拍賣一次；陳翔預定是參加最晚的一場，為母親拍下一個昂貴的粉鑽戒指。

    李柏元去取號碼板時，她專心地在看首飾。

    *****

    陳翔也來到水晶宴會廳。他一到，就吸引了無數女人的目光，他也習慣這種虛榮。林婕也笑吟吟地來跟他打招呼。當初偷拍的事，他暗地裡報仇，表面上也不會給林婕難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陳翔的一雙桃花眼，四處獵艷。他熱愛看美女的習慣，始終沒有改變。經常開車到一半，突然變慢，就是為了看路邊的一個正妹，林香香也習慣了。

    李柏元拿了號碼板，也注意到陳翔。這種毫不在意，用眼光剝女人衣服的類型，是他最不屑的。故意在林香香身邊，稍微擋住她。

    *****

    陳翔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覺得很不賴。她頭髮挽起，露出一副骨肉均勻的肩頸。雖然個頭不高，但腰身很美，腿的皮膚也是晶瑩細緻。不知道為什麼，還很眼熟。

    「陳總，還沒問你，現在有空缺了？」林婕說。

    「沒。」陳翔看著別的女人。

    林婕順著他的眼光看去，「哼，原來你喜歡矮子。」

    「對啊，好操作。」

    當那個女人轉身時，陳翔看去，覺得她的鎖骨也是美極了，加上圓潤光潔的小膀子，讓人想入非非…

    竟然是林香香！

    「fuck！」

    陳翔整張臉都變了。

    *****

    李柏元問林香香：「哪個好看？」

    「…都好漂亮。其實我不懂鑽戒。」

    「那你喜歡哪個顏色？」

    「這個深黃的。」林香香指著一個鑲黃鑽的戒指。

    「那就試這個吧。」李柏元對展示台的服務人員說。

    李柏元示意林香香把手伸出來。

    服務人員當場把那個黃色鑽戒拿出來，替林香香試戴。

    *****

    陳翔不幸看見別的男人，帶林香香挑鑽戒。

    他拿出手機，撥給林香香。

    香香的手機落在新娘房裡，小竹看到陳翔來電，怕他擔心，接起電話說：「我是小竹，你好，香香等下就回來了。」

    「你們在哪裡辦婚宴？」

    「m飯店。」

    「謝謝，我再打。」

    陳翔掛上電話，內心波濤洶湧。交往兩年多以來，向來都只有林香香擔心他。公司的人都知道林香香名花有主，自然無人敢招惹。兼之她個性低調，更不會對其他男人獻媚搭話，從未讓他覺得忌妒過…

    除了今夜。

    那只鑽戒，戴在了林香香的無名指上。

    *****

    拍賣時間到了，林香香注意到周遭人手上的號碼牌，才明白這是一場拍賣會。

    李柏元想拍那只黃色的鑽戒。

    一開始，叫價稀稀落落。到後來，卻有一個人不停地跟他搶。

    林香香移開腳步看去，竟是陳翔。

    原來，這就是陳翔要來的拍賣會。

    林香香輕拉李柏元的手，對他搖搖頭。

    李柏元含笑點頭，不再出價。他心裡知道價錢是高了，但不想在林香香面前失面子，也就無所謂了。看來，林香香也略懂行情，知道再叫下去不理智。

    其實，林香香略懂的是陳翔。他看到她了，一定會拍到最後。

    *****

    「婚宴要開始了，我們上去吧。」林香香只想溜之大吉。

    「好。」

    兩人去搭了電梯。

    李柏元一放棄，陳翔馬上拍到了那只鑽戒。

    服務人員很熱烈地交給陳翔房卡，請他去樓上房間驗貨、交貨，林婕也興高采烈地跟著過去了。

    陳翔出了電梯，拿出房卡。另一個電梯門也開了，他回頭看了一眼。

    林香香跟李柏元在裡面。

    林香香的臉色，突然有點兒白。

    陳翔往身旁一看，靠！林婕正挽著他，他手上還握著一張飯店房卡。

    電梯門關上。他來不及解釋。

    林香香會不會以為他報復，找人去開房？陳翔真的欲哭無淚。

    他神遊地辦完拍賣手續，林婕跟他說話，他一個字也沒有聽見，戒指拿著就走。

    *****

    電梯門關上後，林香香很快就想清楚，陳翔不可能就這樣帶人開房，那個美女說不定還是服務人員。

    婚禮熱烈地開始了。進場、拍照、攝影、致詞…

    香香也被小竹喊上台，害羞地致詞了幾句。同桌的都是許久不見的同學，大家聊得很起勁，拼命拍照。

    「香香有男朋友嗎？」

    「有。」

    「啊？都沒看妳曬恩愛耶！什麼時候要結婚？」

    「哈，還早。」

    「聽說小江跟小竹在一起後，就沒再看過其他女人了，好羨慕啊！香香，妳男友也是這樣嗎？何時帶來給我們鑑定一下！」

    「我個子矮，他有沒在看別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哈！」林香香笑得尷尬。

    她現在頗擔心陳翔真的來了，一定會朝她發脾氣。

    *****

    此時，螢幕上放了新人的影片。香香回想從小到大，跟小竹兩人，無數次地幻想過結婚的模樣，沒想到成真了。

    小竹邊看邊掉淚，香香也跟著哭了。

    螢幕上出現小竹與香香的青澀合照，畢業紀念冊一角寫著：「我們要嫁給平凡的男人，過著平凡又幸福的日子的哦！（愛心插圖）」

    李柏元拿出胸前的pocket square，給林香香擦眼淚。

    「謝謝。」林香香又哭又笑，有些不好意思。

    *****

    婚宴結束，林香香換回了自己的衣服。

    陳翔應該還在拍賣會中。

    李柏元開了台奔馳過來，問林香香：「我送妳回去吧？」

    林香香把那條pocket square摺好，還給他，「這個手帕謝謝你，我打車就好。今天看到你很開心，小時候比我還矮，現在要低頭六十度才能看到我了。」

    李柏元憂傷地說：「好傷心啊。我是平凡男人，又不是壞人。」

    「我男朋友可能會不高興，所以…」

    李柏元淺笑道：「不高興怎麼不自己來接？」

    「怕他擔心而已。」

    李柏元下車，站在一旁，「那我看妳上車吧！」

    他紳士地送她上車，為她關上車門。

    *****

    陳翔不在拍賣會上。

    他出了一個很好的價，要求提前私售，粉鑽他已經拿到了。

    他坐在車裡，看著林香香跟李柏元。

    一直以來，他覺得自己為了林香香遷就許多，總不得不順著她，照顧她那執拗的性子，還有一堆幼稚的點不能踩。

    因為，人永遠只記得自己的付出。

    他此刻才發覺，林香香用一種近乎單純的方式，默默地守著他，只是他從沒注意到。讓他覺得很安全，彷彿只要管好自己，林香香就會永遠死心塌地。

    這種安穩，是林香香的溫柔。

    他好怕自己會忘記。

    *****

    陳翔在床上抱著林香香。

    「我今天沒跟妳說林婕會去，對不起。」

    「嗯。我也沒跟你說伴娘服的事。」

    「妳很漂亮。」

    「你跟林婕…還是朋友？」

    「報仇又不一定要再結仇，當然還是朋友了。」

    「你怎麼報的仇？」

    「聽說她喜歡無套，找個有病的去勾引她了。她電燒了幾次菜花，現在綽號叫菜花劫。」

    「…」

    「跟妳下樓那個男的，是誰？」

    「小學同學。」

    「幹什麼的？」

    「律師。」

    「我最討厭律師了。」

    林香香噗哧一笑。

    「嫁給我吧，以後叫妳陳太太。」

    「為什麼突然求婚？」

    「看到妳跟別人挑戒指，心痛得快死掉。」

    「…」

    「嗯？我還在等。」

    「好。」